莫言

独特的声音

《守灯塔人》(先科威治)

南部高速公路(萨尔、科尔塔特)

死者(乔伊斯)

普鲁斯警官(劳伦斯)

《长着巨大翅膀的老人》(马尔克斯)

正义(福克纳)

白色草原(屠格涅夫)

乡村医生(卡夫卡)

桑·海尔(水上勉)

铸剑(鲁迅)

对于一个有二十年文学阅读经验的人来说，选择十篇自己喜欢的短篇小说，是一件轻松愉快的工作，但要他说出选择这十篇小说的理由，既不轻松也不愉快，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我认为一个好的短篇小说应该是一个成熟作家的产物。读这样一篇短篇小说，你能感受到这位作家的独特之处。就像你可以通过一个小小的钥匙孔看到整个房间一样，就像你可以通过从羊身上提取细胞来克隆一只羊一样。我觉得作家的成熟应该是指作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所谓风格应该是指作家有自己独特的不与他人混淆的叙事基调。这种独特的语气，不仅指语言，还指所有因素营造的独特氛围，比如他习惯选择的故事类型，他处理这个故事的方式，他讲这个故事时使用的形式等等。这种氛围就像烟雾缭绕的小酒馆，或烛光摇曳的咖啡厅，或喧闹的川味茶馆，或充满音乐的五星级酒店，或像高速公路，马车店，河船，候车室，或桑拿...总之应该是不一样的。即使两个成熟的作家讲同一个故事，营造的氛围也绝不会一样。我觉得一个作家的成熟，不代表他从此没有改变，也不代表他发表了很多作品。有的人初成熟，有的人成熟如老酒，有的人永远不会成熟，哪怕他写了一千本书。

小说创作的理论对大多数读者和作者来说没有实际意义。任何关于小说创作的理论都是片面的，更多的是理论上的自我满足，作家的自我论证是情绪的产物，往往漏洞百出，难以自圆其说。但小说有好有坏，这是每个读者都能感受到的事实。所以我的选择基本都是凭感觉。我能谈的就是回忆我看这些作品时的感受。

我第一次从哥哥的语文课本上读到鲁迅的《铸剑》的时候，我还是一个比较纯粹的少年。看完这本小说，我觉得浑身发冷，内心充满了震撼。就像黑衣人宴席上的一块冷铁，穿着青衣的黑眉尺王，下巴上的一撮灰胡子，还有冒着热气的金鼎，纯蓝透明的剑柄，金鼎追逐撕咬的沸水中载歌载舞的三个头，都历历在目。在桥址给铁匠风箱当学徒的时候，看到钢铁在火中由红变白，由白变绿，想起了那把纯净透明的宝剑。后来在公社屠宰组当助理，看到猪头在汤锅里滚，就想到了那三个追咬的头。一旦进入这个协会，我就觉得现实生活离我很远，被我想象中的黑衣人的歌声冲昏了头脑。我经常不由自主地大声唱歌:啊-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呼。我的歌唱超出了成年人的理解范围，但孩子们却非常理解。他们和我一起唱。文革早些年，半个县的孩子都学会了这种唱法。星夜里，村子的某个角落里突然响起了一首长长的曲子，像是狼嗥，然后就此起彼伏，像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长大后，我记不清重读了多少遍《铸剑》，但每读一遍都有新的感受。渐渐地，我把黑衣人和鲁迅混为一谈，从小就把自己想象成青衣的眉尺。我就知道我当不了眉尺，因为我是个怕死的懦夫，不能因为黑衣人说了什么就砍了我的头。如果我有条件，我很容易成为腐败之王。

冼的《守灯塔人》是我在训练大队当政治教员时读的。那时候我已经开始学写小说了。我不满足于看一个故事，而是想学习别人的“语言”。我对海的描写熟悉到可以背下来的程度，在我早期的一些“军旅小说”里也抄了很久。接受我稿件的编辑误以为我是岛上的士兵或者渔民。当然，我不会傻到去抄袭。我通过阅读这部小说认识到，海洋应该作为一种生物来写。然后看了很多关于海洋的书，坐在山沟里写了一本关于海洋的小说。我把台风做得惟妙惟肖，我熟练地运用了术语，让外行人大吃一惊。后来，我读了仙客魏徵的长书《十字军骑着地球》，我感到像多年前遇见我的挚友一样亲切，因为他那近乎顽固的宗教情怀和他的爱国激情是一致的，在长书里，在短篇故事里。这个短篇写了100多年了，看完还是不觉得过时。这是一个构思巧妙的故事，充满了浪漫主义精神。仔细推敲，就能感受到小说中心情节的虚假，但浪漫主义总是偏爱戏剧性的情节。胡里奥。科尔塔扎的《南方高速公路》与我早期的小说《卖棉花的路》关系密切，我是在80年代初的《外国文学》月刊上看到的。这份出版物是由一名学生订购的。我利用临时收发报刊的便利，截取下来，先睹为快。那时候还没有复印机。我花了三个晚上把它复制在一个硬封面上。在此之前，我读的大多是古典作家的作品。这位拉丁美洲代表作家充满现代精神的代表作，让我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当我读它的时候，我感到兴奋。第一次感受到叙事的激情和语言的惯性。然后我模仿它的语气，写了卖棉路。这种模仿在我的创作道路上意义重大。这让我明白，找到叙事的基调和音乐家演奏前拨弦一样重要。找到基调后，小说流出，找不到基调，只能挤出小说。

乔伊斯的《死者》是经典之作，如果不是有那么多像《正义》这样别出心裁的作品。他以一个孩子的口吻，讲述了孩子们听爷爷庄园的仆人山姆说话的故事。Faze是从他父亲的朋友Herman长大的？巴斯克特听到了关于他父母的故事，等等。所谓的小说结构“框定”大概就是这样。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种结构是福克纳历史观的产物。小说中关于爸爸和黑人斗鸡，和黑人争跳高的情节，充满了喜剧性和深刻性，就像一把刻画人物的切肉刀。

屠格涅夫的《白色草原》是一部优美的儿童小说。我只看过一次，是20多年前的事了。而卡夫卡笔下的乡村医生，不时在明亮的舞动的炉火前伸出头来吃草，是最典型的“仿梦小说”。也许他写的是他的一个梦想。他的大部分作品都像梦一样。每个人都会做梦，但能写出像梦一样的小说的人，大概只有他一个。至于他有没有用自己的文字批判资本主义社会，我不知道。

《桑海尔》的作者水上勉小时候曾经当过和尚。“南方无阿弥陀佛”经常出现在他的小说里。在这部小说中，“南方没有阿弥陀佛”出现了好几次。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但水上勉的叙述清新而委婉。让我来讲这个故事，那太可怕了。肯定会洒狗血。《桑尼男孩》的结构有点像福克纳的《正义》。我之所以选择它，是因为这部小说中有一种超然的大宗教精神，也因为它作为一部农村风俗小说是非常成功的。作为读者，我可能说得不够；但作为一个“选择者”，我已经说得太多了。

1999年4月

——摘自《钥匙孔里的房间——影响我的10个短篇小说》

余华

温暖的旅程

青鱼

流亡(卡夫卡)

伊豆的歌女孩(川端康成)

南方(博尔赫斯)

傻瓜吉姆·佩尔(歌手)

孔乙己(鲁迅)

周二午睡时间(马尔克斯)

河的第三岸(罗莎)

海上之舟(斯蒂芬·克莱恩)

鸟类(布鲁诺·舒尔茨)

我经常把川端康成和卡夫卡的名字放在一起，不是因为他们应该在一起，而是因为我个人的习惯。我忘不了1980年冬天第一次读到《伊豆的姑娘》这首歌的时候，那年我20岁。我在浙江宁波甬江边的一个昏暗的公寓里遇见了川端康成。五年后，也是在冬天，在浙江海盐河边的一间房子里，我读了卡夫卡。谢天谢地，我没有同时读到他们。那时我年少无知，如果文风上的对抗太激烈，我的阅读会不堪重负，难以承受。在我看来，川端康成是文学中无限柔和的象征，卡夫卡是文学中极端尖锐的象征；段康成叙事中的凝视拉近了心与物的距离，卡夫卡叙事中的切割则扩大了这一距离；川端康成是身体的迷宫，卡夫卡是内心的地狱；川端康成像盛开的罂粟花让人昏昏欲睡，卡夫卡像流入血管的海洛因让人亢奋，让人精神错乱。我们的文学接受了这样两种完全不同的意志，这也暗示了文学的博大有时存在于某种隐藏的一致性中。

我曾经痴迷于川端康成的描述，那些由纤维连接的细节。我说的是他描述细节的方式。他的叙述目光细致入微，几乎触及到了事物的每一个条纹，同时又似乎没有到达。我曾经以为这种超脱的描述属于感觉的方式。川端康成喜欢用他的眼睛和内心的波动触摸东西。他很少用手去摸东西，所以当他不断展示细节的时候，他也在不断隐藏一些东西，而隐藏的东西总是更引人入胜。会让阅读变得无法接近，因为后面有一个神奇的空房间，而且是无边框空房间，可以随时无限扩大或缩小。为什么我们读书后要打坐？这是因为我们需要走进那个神奇空的房间，一直走下去。这种品质也出现在卡夫卡和马尔克斯，以及更多其他作家身上，这也是我喜欢周二午睡时间的原因之一。

加西亚。马尔克斯是一位无可争议的大师，他在生前就已经获得了这项荣誉。《百年孤独》塑造了一个撒野的作家空的偶像，一个挥霍想象力的偶像。事实上，马尔克斯在叙述中隐藏着小心翼翼的克制，正是两者的激烈交锋成就了伟大的马尔克斯。星期二的午睡时间显示了作家克制的才能。它是一个随时都可能出现的故事，所以也是一个随时都有作家可以写的故事。

为什么一个神父在一个普通母亲面前会感到不安？为什么枯萎的花会让我们颤抖？马尔克斯留下的问题很清楚，问题背后的答案也同样清楚，让我们觉得自己已经感受到了，但同时又觉得自己的感受远远不够。

卡夫卡的作品，我选择了流亡。这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故事，一个被遗弃的军官，一个被遗弃的杀人机器。两人的关系有点像变了的爱情，或者说他们的历史是他们共同的。没有任何一个，两个都是同时输的。我选择《流亡》是因为卡夫卡的作品在叙事上的尺度最清晰。我的意思是一个作家叙事力的支点在哪里？这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作家，一个让读者胆战心惊，让人捉摸不透的作家，给了我们什么？他是如何用叙事砖搭建起一座荒诞的建筑的？《流亡》在卡夫卡的叙述中清晰地展现了伸展开来的枝叶。在对杀人机器细致入微的描写中，作家表达了一种和巴尔扎克一样准确的真实感，而这种真实感在故事的其他部分也在不断涌现。正是这些具有现实基础的描写，构成了卡夫卡故事的基础。其实他所有的作品都是这样，只是人们更多的被建筑的荒诞所吸引，从而忽略了建筑材料的实用性。

布鲁诺？舒尔茨的鸟和若昂？吉兰德斯？罗莎的《河的第三岸》也是如此。除了鸟，我选择了舒尔茨的另外两个短篇小说《蟑螂》和《父亲最后的逃亡》。我想只有这样，鸟类中的父亲形象才是完整的。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一部作品中的三章，篇幅很短。舒尔茨赋予的“父亲”几乎是我们文学中最灵活的形象。除了人的形象，他还有鸟的形象，蟑螂的形象，快乐的螃蟹的形象，不断死去还能不断回来。这是一个空匡的父亲。他既没有人的界限，也没有动物的界限，像幽灵一样飘着。只要他执着，一切都会散发出生命的欲望。

若昂？吉兰德斯？罗莎还在《河的第三岸》中塑造了一个父亲的形象，也是一个脱离了父亲概念的形象。但是，他没有和动物结合。他只是以自己的形象越走越远，最终走出了人类的领地。有趣的是，此时他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位从未上岸的父亲让罗莎的故事成为一个永无止境的故事。这个巴西作家讲这个故事的时候，一点都不奇怪。看似和日常生活一样原始的故事，其实根本不是日常生活的故事。它给读者的震撼是因为它把读者引向了深不可测的心灵之夜空，或者说引向了河流的第三岸。

继卡夫卡和舒尔茨之后，辛格是我选择的第三位犹太作家。与前两位作家类似，辛格笔下的人物总是难以摆脱流浪的命运，这其实也是一个民族的命运。不同的是，卡夫卡和舒尔茨笔下的人物徘徊在内心的深渊，辛格笔下的人物行走在现实的道路上。这就是为什么辛格笔下的人物充满了尘封的气息，而卡夫卡和舒尔茨笔下的人物却一尘不染，因为后者活在想象的深处。然而，他们都是迷失的羔羊。《傻瓜吉姆·佩尔》是一部震撼心灵的杰作。吉姆·佩尔的一生几乎在短短几千字里被完整地展现出来，就像写下海浪就是写下整个大海。虽然辛格的叙述只让吉姆·佩尔生活中的几个片段闪闪发光，但他的整个人生也因此被照亮。这是一个比白纸还白的灵魂。因为他的名字和一个傻子紧紧联系在一起，他的命运写下了一部被欺骗被压迫的历史。

据我所知，鲁迅和博尔赫斯是我们文学中思路清晰、思维敏捷的象征。前者像一座从表面升起的山，后者像一条沉入其中的河。两者都指出思维是一目了然的，同时表现出两种不同的思维方式。一个是文学中令人心寒的白天，一个是文学中令人不安的夜晚。前者是军人，后者是梦想家。所选的孔乙己和南方都是珍贵叙事的范例，都是文学中的骨感形象。在《孔乙己》中，鲁迅省略了孔乙己第一次到酒店的描写。孔乙己的腿断了，鲁迅就开始写他是怎么走路的。这是一个伟大作家的责任。孔乙己腿健康的时候可以无视他来的路，腿坏了就避不开了。于是，我们读了文学叙事中的绝唱。“突然我听到一个声音，‘热一碗酒。’虽然声音极低，但是很熟悉。我一看，一个人也没有。站起来往外看，孔乙己坐在柜台下的门槛上。“先是声音传来，然后我遇到了人。这种叙述是非凡的。当“我把酒温了，拿出来，放在门槛上”的时候，孔乙己掏出很多钱之后，出现了令人心寒的描述。鲁迅只用了短短的一句话，“看他满手是泥，原来他是用这只手走的。"

这就是我爱鲁迅的原因。他的叙述到达现实时是如此迅捷，就像子弹穿过身体，而不是留在里面。与军人鲁迅不同，梦想家博尔赫斯似乎深深沉浸在未知的浪漫中。他简洁明快的叙述充满了理性的困惑，而他总是热衷于这样的困惑。所以他笔下的人物往往头脑清醒，但命运模糊。

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仿佛是记忆凝聚后才走进现实，而南方的胡安？达尔曼是一个努力回忆的人。不同的叙事方向名称，让这两个人物获得了不同的路径。孔乙己是现实的，有形的，胡安？达尔曼很神秘，很难把握。前者从记忆出发，来到现实；但后者从现实出发，回归记忆。鲁迅和博尔赫斯似乎都怀疑时间会抚平伤痛，所以他们笔下的人物只会在自己的厄运中越走越远。最后，他们都达到了相同的目标，消失在他们共同的命运中。

Krasnais的《黑鱼》和Klein的《海上之舟》是我的初读记录。他们记录了我刚来文学时的焦虑，也记录了我当时的兴奋和失眠。这是20年前。如果不是拉克尼斯和克莱恩的这两部作品，以及川端康成的《伊豆的歌女》，我想我可能不会进入文坛。就像很多年后，我才知道什么是电影，直到我第一次看到伯格曼的《野草莓》，《青鱼》和《海上之舟》让我知道了二十年前的文学是什么。直到现在，我依然爱着他们，不是因为他们让我有了爱的种子，而是因为他们让我知道了文学的执着和博大。

这差不多是我这二十年来读文学的心得，当然还有更多这里没有提到的作品。每次我读那些伟大的作品，他们都会把我带走。我像一个胆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抓着她们的衣角，模仿着她们的步伐，在时间的长河中缓缓前行。这是一个温暖而复杂的旅程。他们把我带走，然后让我一个人回去。当我回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一直陪着我。

余华

1999年4月30日

——摘自《温暖的旅程——影响我的10个小故事》

王朔

他们欺骗了我。

莺莺传(元稹)

白娘子永镇雷峰塔(冯梦龙)

驿站站长(普希金)

埃斯梅的故事(塞林格)

担心国家(三岛由纪夫)

没有头发的墨西哥人(毛姆)

犯瓶颈(欧·亨利)

犹大三观(博尔赫斯)

摘魏(鲁迅)

他们不是你的丈夫(雷蒙德·卡弗)

基本上当我空虚的时候，我就想把我空虚一倍，所以我就看小说。在那个没有流行音乐安慰我们的年代，小说几乎是唯一带领我脱离现实，沉迷幻想的东西。他们总能满足我在精神上触动自己的欲望，我不在人堆里的时候也不慌张。我的情感发展是通过小说完成的，小说让我接触到了另一个世界，瞬间超越了普通的生活。总的来说，我看小说不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为了找教义，不是为了得到人生哲学指南什么的；反而是让自己更加悲观。美好的东西在小说里往往很容易被毁掉。看多了他们，也会怀疑现实。日常生活很平淡，心碎的体验通常来自于阅读，习惯了，觉得这是一种难得的享受和安全。然后，我觉得幸福是一种肤浅的情感，尤其是那些炫耀胜利和成功的宏大辉煌的叙事，我觉得大部分都是废话，自欺欺人。谁不是拼命挣扎，谁要你激励？我不想做动物。很大程度上，我不得不依靠优美的小说来保护我的人性，这让我即使衣食无忧也感到阴郁、绝望和流泪。我觉得自己比别人更善良，更敏感，更深情，更深沉。很多时候，我以为可以从小说里找到生活的真相。这是我读书的兴趣，从小说中汲取堕落的勇气和反抗生活的力量。话说的有点大，好像又在拿小说当武器了。其实你只是一个知心朋友。如果你需要他们，和其他人谈谈。如果你不需要它们，你会很久都想不起来打个电话。

这里选的十个短篇都让我有所感悟。人们可以看出我的偏好，无非是两类:爱情回归和嘲讽。

《莺莺传》、《白娘子永镇雷峰塔》、《驿站站长》、《为艾思美的故事》、《忧国忧民》都算是感情的回归。没有头发的墨西哥人，唇齿相依的友谊，关于犹大，蔡威和他们不是你的丈夫的三种说法大部分都是笑话，卡。

我看《莺莺传》比较早，十岁左右。是我父亲书架上的一本唐传奇选集。是文言文，不太懂。白娘子永镇雷峰塔是后来读的，正好在青春期。听说《三言二拍》里很多淫秽描写都被当做色情读物看，所以两部小说都被误读了。在此编之前，我把这两部小说视为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两位小姐勇敢追求爱情，反抗封建，尤其是白小姐这个妖精，她的执着让人汗颜。我在修修补补电影的时候，就想把这个故事拍成现代都市版。情色暴力批判性强，我有一个很大的感受:我们古代的人在当时对人性有如此深刻的看法，思想非常前卫。这次，不是这样的。各种美，就是后来的歌剧《白蛇传》的美。在原著小说中，白娘子总是“睁大了眼睛”，她和许萱的情分无非是两人一见面就做事情，“发出迷人的声音——我好开心，许萱遇到了仙女”。不仅如此，还是个小偷。送徐铉的钱是从国库和别人家里偷来的，让徐孝义出了法庭。这样一个手脚不干净的女人，作者曾经对她寄托过什么美好的理想，只觉得她是个恶魔。法海把她带了进去，就像警察把一个女流氓关了起来，大家都松了一口气。成为四大爱情传说之一，取名白娘子，让人怀疑这本意不是提倡自由恋爱，而是教女人守节。

《莺莺传》更无耻。唐朝诗人玩弄女性之后，还胡言乱语说什么好男儿进进出出不为美色所诱，不为凌云志所动的廉价话。这厮并没有一直说谎，但他也承认了四个字:开始混乱，最后抛弃。由此可见，唐朝的文人流氓是老实的，是承认基本事实的。后世的学者连这么老实的话都不讲了。胡说八道反封建原则没问题，但不应该把男人美化成痴情种子。《西厢记》真的很漂亮，我怕盈盈看了会哭。

《驿站站长》甜美忧伤，意境接近当今流行歌曲，适合青少年阅读。这部小说和一批类似的俄国感伤小说奠定了我的小资产阶级情调。能被亲人伤害，孤独的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我觉得很幸福。太棒了！《给埃斯梅的故事》就像副标题一样——“带着爱和悲伤”。我读书的时候，刚从部队退伍，没打过仗，也没出过故障。我很清醒，很正常，但不知什么原因，我觉得自己受到了委屈和虐待。我想得到安慰，感情那么脆弱，看了也没什么感觉。三个月后，冷丁想起这件事，大为感动。如果不是这种情绪来得太突然，眼睛没有准备，来不及反应，我早就哭了。那是一种温柔的感觉，就像在寒冷的日子里看到了蜡烛，足以温暖你的心。我忘不了那个小男孩的谜语:墙上写着什么——在拐角处相遇。

三岛由纪夫的《忧国》相当特别。我去年才看了这本小说。这位作家很早就知道我们的报纸在他切腹自杀时批评过他。我一直以为这个人是个狂热分子，他的生活方式超越了他的文学成就。得益于作家出版社的一套“三岛系列”，我开始认真阅读他。这个男人的华丽风格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也说不上喜欢他。这个人不可能靠近。《忧国》可以说是作者用文字练习的过程——全身切腹。感官刺激极其强烈，让人既反感又忍不住被吸引。也是让文字如鲜血般震撼的最高能力。我们这里也有像他这样刚猛的人，写作水平在三岛之上。只是这种事情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想成为这样的人，就得去做。那是人们无话可说的时候。别人会说大话，你不会！信仰就是喝血。真正相信的人不需要吸别人的血。

嘲讽是一种很重要的文学风格，现在我终于有机会证明了。哦？亨利不必多说。这位老先生是个特别幽默的人，他的小说可以凑出一部很长的情景喜剧。“犯脖子”在这里相当于我们的“两面飞刀”。都是关于男人之间的一个神话。我叫“流氓的假仗义”。其实你应该已经发现了什么是最好嘲讽的对象，而且都是吹的很大的东西。

我在一本侦探小说集里看到的毛姆的《没有头发的墨西哥人》，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侦探小说，而是一个男人的肖像，生动地刻画了一个傲慢的杀手。我非常喜欢英国作家写的侦探小说。他们极其讲究用词，而且翻译得很好。几乎无一例外，他们喜欢嘲笑，甚至荒谬。冰冷的笔法常常让我觉得英国人不喜欢任何人，包括自己。

鲁迅，大家都知道他是我们的愤怒大师。至于他，每个中国人都愿意形容他是自己人，我就不和大家抢了。我想留一点舌头。鲁老师对待历史的态度，对今天的影视古装剧创作者有借鉴意义。它既不是完全的开玩笑，也不是崇拜。它把光辉人物的伟大历史事件融入日常生活——然后真相大白，有趣。

“犹大三观”也指一些重大历史问题的结论。这个问题大概太大了，不是任何文字的机智所能解决的。只是提问不认真，很谄媚。其实不是小说，更像是抄素材，但是太震撼了，读者手脚冰凉，可以和最好的惊悚片相比。初读，我只有一个反应:太反动了！这真的颠覆了我们的许多想法。

佛的《他们不是你的丈夫》这本书是一个完整的数字。和最后四个人比起来，不值一提。就是那种结构很好，很典型的小故事，日常心理写的很细致，所以看完觉得水泄不通。仅此而已，谁都会写，被归为嘲讽还挺不甘心的。

好的小说实在太多了，任何挑选它们的企图都是对整个文学成就的不尊重。我们就以这十部小说为最低标准吧。如果我们的后代不能超越他们，他们就不会再写了。

——摘自《他们曾经是我的空虚拟——影响我的10个小故事》

苏通

短篇小说，一些元素

韦克菲尔德(霍桑)

万卡(契诃夫)

绥芬河市(莫泊桑)

傻瓜金佩尔(歌手)

纪念艾米丽的玫瑰(福克纳)

阿拉比(乔伊斯)

第三方(博尔赫斯)

洪(张爱玲)

在圣诞节回忆过去(卡波特)

马笼头(雕刻工)

说到短篇小说，古今中外的大师都在这个领域留下了不朽的声音。有时候我觉得童话作家最初的动机是为了孩子睡觉而写，而短篇小说就像是大人的夜故事。最好是在灯下读，最好是每天临睡前读一本，沉思三五分钟，或感动，或微笑，或怅然，如鲠在喉。如果你读到这样的味道，说明这短暂的阅读时间没有浪费。养成这样的习惯，让一天的生活以平庸开始，以辉煌结束，多好啊！

前提当然是有那么多好的小故事可以放在你的枕头上。

首先我来说说看霍桑《韦克菲尔德》的感受。我认为它对我的震撼不亚于《红字》。一个离家出走到另一个街区的男人，每天还在偷偷观察家人的生活。这样的人物设定本身就赋予了作品非同寻常的意义。这个人在害怕什么？这个人在逃避什么？这个人不可能直线离家一公里以上，但作为读者，我们不能不衡量他与社会和伦理的距离，这是韦克菲尔德的巧妙之处。一个离家出走几百米的人，因此比很多小说里描写的离家出走更让人牵挂。然而，老奸巨滑的霍桑并不想破坏任何东西。他让韦克菲尔德终于回到了家:“在他失踪后的第二十年，一个傍晚，韦克菲尔德习惯性地走向了那个他仍然称之为家的地方。”霍桑要求这个人物“晚上悄悄踏进家门，就好像他才离家一天”。就这样，霍桑在发出刺耳、恐怖、诡异的叫声后，也用理解抚慰了我们不安的感官，也坚定了许多紧张的良知和摇曳的道德树。

辛格的尊重在于他朴素的小说观。他在“人物”上总是不遗余力，执拗地耕耘着老式犹太人物的丛林。刻画人物有一种农民的思想，所以辛格笔下的人物通常丰满到让你闻到他们的体味。傻子吉姆佩尔是他最具标志性的人物文本。与辛格相比，福克纳这位我们更加熟悉的大师，一直在用人类写作史上最极致的智慧和手段为人类建造一座丰碑。《献给艾米丽的玫瑰》被批评吸收了哥特小说的影响。哥特小说和伟大的福克纳相比有多老？这是很多热爱福克纳先生的读者的潜意识反应，但不是福克纳本人的反应。他不羞于提问。我们读到的《玫瑰》最终被一位大师所感动，所以阴森、怪诞、充满死亡气息，但却处处超越所谓的“艺术氛围”，让人渴望探索艾米莉小姐的内心世界。她的内心世界就像她住的那栋破旧的豪宅，总有一扇积满灰尘的门。福克纳想为我们打开两扇门，打开内门是他的兴趣所在。于是我们看到门开了，艾米丽小姐的房间关了40年，床上躺着她死去多年的爱人的尸体，枕头上的“几绺长长的铁灰色头发”。我们看到爱米丽小姐真的躺在那里，她的心一直躺在那里，因为福克纳先生告诉我们，那是世界上最孤独的女人的心。我们读到这里都会感到害怕，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孤独。

无情的孤独和灵魂的自救，是人必须面对的现实，我们和文学大师都在关注这种现实。博尔赫斯的《第三方》不像他的其他作品那样充满陷阱。这个故事简单而富有冲击力。《第三者》讲的是可怜的兄弟相依为命，爱上同一个风尘女子的故事，所以我说简单。但这篇文章的影响在于最后。为了避免弱爱对强兄弟情的伤害，哥哥的选择是彻底摆脱爱，保留情。他杀死了一个女人的生命。让我们震惊的是这种疯狂和理性。有时它作为统一的岩浆喷发。怎么能不震惊呢？恐怖的暴行应该顺理成章，成为兄弟们最好的出路！我认为博尔赫斯在他优雅精致的作品中加入暴力元素是因为最好的作家不必回避任何东西，因为他从不宣扬任何东西。他关心的只是人的困境，各种孤独，各种艰难却无效的自救方法，这也是人生中最重要的细节。

沉重的命题永远是我们精神上需要的咖啡，但我也爱一些感人肺腑、令人难忘的不说什么的作品。就像乔伊斯的《阿拉比》一样，是《都柏林人》中的一部。讲的是一个处在混乱中的少年的情感世界。可能涉及少年初恋，也可能什么都不涉及。少年手里拿着一枚银币，晚上一个人坐火车去了远处的阿拉伯风格的集市。他本来是想买东西的，大概是准备送给“曼根的姐姐”什么的。可是他辛辛苦苦赶到集市，却什么也没买，市场也关了。这是小说的主要内容。你可以做各种各样的猜测，深入了解作家的意图，但我觉得给这样的作品补充想象力更有意思。想象一个少年晚上一个人坐在火车上，想象自己一个人站在封闭的市场里的感受。回想一下你那个年纪有没有类似的夜游，可能更接近作者的本意。这也是短篇小说的一种阅读方法。同样的方法也应该适用于卡波特的《在圣诞节追忆似水年华》。严格来说，这不像是虚构的小说，倒像是一段不经意的回忆，回忆起作家童年时和一个善良幼稚的老婆婆一起过圣诞节的琐事。因为不经意，叙事明快简单，所有的悲伤凝结成宝石，在我们面前熠熠生辉。尤其是说到老婆婆的死，作家是这样写的:又一个十一月的早晨来了，一个冬天的早晨，树叶光秃秃的，没有鸟儿。她再也不能站起来大声说:“今天是做水果蛋糕的好日子！”应该说《追忆似水年华》并不是一部很有名的小说，但我敢肯定，读者会被这样一部平淡而真挚的作品所感动，终生难忘。

我喜欢雷蒙德·卡佛的原因是，我钦佩他对现代普通人生活的非凡洞察力和他平等细腻的观察态度，他的同情心和他的写作风格一样朴实无华。这个“一个马头”里的农民霍里茨，是卡弗描述中最底层的人物。破产后，他的家人搬走了，但他无法在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最后，他离开了，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这个失意又倒霉的家人搬走了，却留下了一匹马的辔头，让邻居们无法忘记他们的存在，也让我们感受到了这匹马的辔头的悲伤。卡弗不是一般的“缺心眼”，因为他的节制大多是四两。我们总能感觉到，他用粗壮的手指，温柔地指向我们所有的灵魂，那些皱纹，那些挫伤，那些暧昧的地方。和平与宁静因此产生力量。

我不认为张爱玲是中国短篇小说唯一的著名作家。我佩服洪，因为它有中国文学的腔调，是我们广大中国读者所熟悉的传统文学的典范，白话文朴实，处处讲究，处处批判，一个比喻就像李白吟诗朗诵一样的苦心。所以说中国传统小说要从小处努力到大处努力，其实是要苦口婆心的背诵才能出佳作。就像本文中的二乔和四妹，她们为哥哥嫂子的婚礼精心挑选了服装，但张爱玲说，虽然大家都认为她们是婚礼中最重要的角色，“对二乔和四妹来说，[新娘]玉清是银幕上最后一个白色耀眼的字‘完了’，是下一部最佳影片的精彩预演”。张爱玲小说最好的地方就是巧妙机智的比喻。我一直认为这样的作品是标准中国制作的，比诗歌更随性，比白话更严谨，在接近小说的过程中成为小说。因此，它总是微妙而精彩的，与上述外国作家的作品有所不同，这是我佩服洪的最充分的理由。

——摘自《枕边的荣耀——影响我的10个短篇》